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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衣问过无数次,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她一点也不想回天山,她想远远地逃走,逃到一个没有梦魇没有杀戮的地方,躲过可怕的现实。
但她不能这样做,淮衣必须回去,她逃了淮衣怎么办。
再说她又能去哪里,她记得父亲的样子,也明白家在扬州,又怎样。
时过多年,谁能确定父亲还要不要她,那个哥哥一定比她更让父亲喜欢。
她杀了母亲,没有人会原谅。
“迦夜!”
少年忽然抱住她从草坡上滚落,茂密的树林遮去了追踪者的视线,他们静静地蛰伏,直到搜寻者彻底离开。
他压着她的肩膀,呼吸就在耳边,心跳沉稳而有力。
这是一起从淬锋营里闯出来的伙伴,私底下让她叫他的本名,说这样不会忘了自己是谁,如今她想起了过去,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拖累。
淮衣默默地看着身畔的女孩,弱小的身体仍在微微发颤,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冷静果决,他不懂是什么让她一夜改变,变得畏怯、退缩,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。
她真小。
名义上是他的主人,素日的利落无情让他总忘了她还是个孩子,如果不是在该死的魔教,她应该绣花学琴,和同龄人游戏为乐。
事实上她是杀手中的精华,放眼西域诸国,无人敢轻掖其锋,稚嫩可爱的相貌下,掩藏着淬历过千百次的冰霜。
究竟是怎样的噩梦让她失去了自控,完全只能依赖他的保护,软弱而无助?
这趟回程异常辛苦。
但……他很想一路就这样走下去。
可这样的她是无法在教中生存的。
历尽险阻,好容易回到了天山,她仍未恢复。
好在平日应答如旧,除了他,没人知道她骨子里的改变,眼下的状态不知要持续多久。
他不放心地探察,见她深夜在床脚蜷抱成一团,才知她仍摆脱不了噩梦的纠缠,一张苍白小脸汗淋淋的,却不肯说到底梦见了什么。
“不要怕。”
他只能轻哄,在黎明前最深浓的黑暗里安抚濒临失常的人,“我在这里。”
“淮衣……”
喑弱的声音像受伤的小兽。
他摸了一手的汗,把她的头拥在怀里,轻拍小小的身体。
过了许久,才有断断续续的声音。
“我杀不了人了……我没办法,我一闭眼,就看见……”
微弱的嗓子哽住了,“对不起。”
她说不出来,她说不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,无法想象淮衣嫌憎厌恶的目光,深深地垂着头。
他没出声,牵着她到庭中的花树下,清凉的风悠悠吹过,情绪逐渐平静下来。
“迦夜。”
他轻轻地唤,“抬起头。”
半晌,深埋的头缓缓抬起,沉沉的天幕上,漫天的星芒散落天穹,灿亮而炫目,忽而一颗流星如萤划落,带着一路光痕消失在山峦。
萦绕不去的血腥消失了,超乎寻常的静谧慑住了心神,从没发现夜色里有这般沉静美丽的一刻。
“迦夜,你和我都不该在这儿,有机会一起逃吧。”
柔和的星光洒在少年身上,理解而怜惜,在树下微笑着伸出手。
“我们一起走,离开这个鬼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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