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持节中军急送的尺素第二天就到了,沈容与的回信很简洁:阅兄修书,弟心甚忧。
弟簪缨通显,使家门无虞,骨肉相保,人生之常道也。
今扫庭以待,盼至。
布如荫把心放回了肚子里,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的把布暖送上了马车。
布夫人那头办的事也稳妥了,寻常人家孩子出门,母亲少不得零碎嘱咐,布暖耐着性子听完,便挥别父母,踏上了人生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旅途。
洛阳距长安不过七八百里,由陆路出发,走崤函古道入潼关,车马走走停停,两天也就到了。
长安是京畿重地,繁华富庶,集合了少女对美好事物的所有向往和想象。
这里有镶着燕飞的香车,身着华服的美妇,高尚纯洁的诗人,以及梦一样雄伟奢华的大明宫。
如果没有这次的遭遇,也许她这辈子都出不了陪都。
布暖并不是个心思重的人,离开洛阳就把所有困顿忧郁抛在了脑后。
布府的辇轮在长安的街道上留下浅浅的车辙,她坐在车里掀起窗上竹帘,努力的嗅一嗅,觉得长安的空气都是甜的。
探出身去看,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居然有穿着男装的女子。
她惊奇不已,洛阳和长安并称双都,相隔也不过两天路程,洛阳街头女孩们刚流行梳惊鹄髻,长安女子居然已经学男人穿起了胡服,果然是差之毫厘,失之千里。
她倚着奶娘说,“那胡服怪好看的,也给我备一套吧!”
她指了指路边一个迎面而来的男子,“还要他那样的发冠,簪子上有流苏的,很好看。”
马车疾行,和那人错身而过,布暖未及细看,眼尾却瞥见一个近乎完美的侧脸,心里没来由的一跳,再去搜寻,那人融进了茫茫人海,没了踪迹。
她笑了笑,有些邂逅像烟花般灿烂,来不及欣赏就幻灭了,只能回味。
或者这根本就不算邂逅,充其量是少女对异性朦胧的幻想。
长安有适合爱情滋长的土壤,布暖快乐的想,往后要换一种活法,如果哪天她遇见了对的人,不会觉得羞涩,一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,告诉他,她爱他。
马鞭破空甩得啪啪响,马蹄疾踏,一路朝着城池纵深处飞奔。
“小姐,前面就是春晖坊了。”
驾车的布谷说着,放慢了速度。
乳娘替布暖戴上了幕篱,放下了帽裙,嘱咐道,“要记住夫人的话,守礼守矩是头一条。
女孩儿安贞才惹人喜欢,见了舅爷要敛衽行礼,到了长安不比在家里,不能再纵着性子了。”
布暖诺诺称是,乳娘是母亲的耳报神,专门派来监督她的监军。
她纵然再欢喜,也不能在乳娘面前喜形于色,要时时刻刻做出一副端庄沉稳的模样,伤春悲秋也好,苦大愁深也好,总之要颦眉烟视,那才是闺阁女子应该具备的特质。
渐至牌楼下,布谷回身说,“大约是府里有人来接应了,小姐快瞧瞧,那是不是大都督?”
布暖掀起了帘子,日影错落的花树下站了个人,打扮极考究,头上是雪白的角巾,通身并蒂莲缠枝襕袍,腰上束汉白玉革带,带环上整齐佩挂着一套象牙镶祖母绿宝石七事,慢悠悠的来回踱步,眼角眉梢俱是笑意,伴着这满树桃花,竟比四月天里的春光更令人目眩。
布暖呆呆看着他,他也呆呆看着布暖,不说话,就那么看着她。
布暖长大后没见过舅舅,也许他就是吧!
她隐约记得舅舅长得很好看,并且他还在微笑。
她忙下车欠身纳福,“布暖给舅舅见礼了。”
那人笑出声来,像玉石相撞般清澈的嗓音,他说,“不敢不敢,六郎的外甥女真是懂事,给我行礼,我倒有些受宠若惊。”
舅舅行六,小字叫六郎布暖是知道的,这人既然称呼得这么亲热,不像是府里的管家之流。
不过白挣了她一声舅舅,她有点不太痛快,欠了欠身道,“请问阁下是哪位?认识我舅父沈容与么?”
“自然是认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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