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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阁不比殿宇,地方没有那么宽阔,就算乐师都在阁外弹奏,也要留出舞姬翩翩起舞的空儿,因此几位贵人的座次之间,相隔并不远,苏铃的坐榻干脆就挨着苏贵妃放置,苏阮与圣上之间,也不过一臂之距而已。
她只能尽量坐得端端正正,眼睛始终专注看向舞姬,彷佛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乐舞之中,无暇他顾一般。
可惜乐舞总有演完的时候,当曲终舞歇,至尊问到苏阮头上,她总是不得不答。
“我瞧二姨方才皱了三次眉,可是乐舞不好?”
圣上有时会以这种家常称呼来对苏家人表示荣宠,并非第一次这样说话,但苏阮猜到圣上的意思后,再听这个称呼,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,回话时语气也不由得生硬了些:“妾见识浅薄,只略通音律,实在看不出好坏。”
圣上却和苏贵妃一同笑起来,苏阮不明所以,看着苏贵妃等她解惑,她却只是笑,最后还是圣上说道:“你们来之前,三娘刚和我说了你们姐妹小时候学琴的趣事,还说二姨你是姐妹之中最勤奋刻苦的一个,天分也好,太夫人在世时,常拿你做例子教导她。”
原来是已经被小妹卖了,苏阮无话可说。
倒是苏铃接了一句:“可不是么,二娘因为母亲给她取名叫‘阮’,便格外钟爱阮咸,初学的时候恨不得三更睡五更起,还要母亲反过来叫她多休息、多和姐妹们玩耍才行。”
圣上愉悦的笑起来,苏铃见圣上喜欢听,接着说道:“她呀,方才皱眉,一准是因为阮咸弹错了音,不会有别的缘故。”
“是么?”
圣上笑着看向苏阮,“怎么我只听出两处?”
两处就对了,苏阮也只听出阮咸错了两次,但她并没意识到自己曾皱眉,还皱了三回,又哪里知道是为何事?干脆将错就错说:“许是妾听岔了,孀居四载,少闻乐音,难免技艺荒疏。”
“孀居四载”
四个字一出来,圣上和苏贵妃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,苏铃察言观色,忙开口缓和道:“二娘这几年确实吃了许多苦,幸得娘娘福星高照,得了圣上天大的恩宠,我们姐妹也跟着沾光、苦尽甘来。”
苏贵妃听了这话,想想二姐守寡后的经历,眼眶一红,道:“是啊,苦尽甘来,过去的事便不要提了。”
苏铃听她这么说,觉得时机到了,遂道:“我也这么劝她,如今有圣上和娘娘做主,正是时候给她另择一良人,以后双双对对的,才好过日子。
娘娘以为呢?”
苏贵妃诧异:“大姐是说让二姐再嫁吗?可是……”
她转过头看向苏阮,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惊讶,“二姐不是说再也不要嫁人了吗?”
苏阮没忍住,笑了笑,苏铃也被小妹的天真逗得掩口而笑:“她郁愤之时随口一说,娘娘还真信了?”
又说,“连鸳鸯都想成双对,何况人呢?二娘正当青春,您给她挑个如意郎君,好好嫁了,才是正理。”
“多谢大姐。”
苏阮道过谢,转向苏贵妃解释说,“原来因为张家的事,妾确实心灰意冷,不想再嫁。
不过,就像娘娘和大姐说得一样,毕竟都过去了,此一时彼一时嘛。”
苏贵妃眨眨眼:“你真的想好了?”
苏阮点头:“想好了。”
苏贵妃好像有些不知所措,转回头看向圣上,圣上便笑着握了她的手,说:“二姨有这心,是好事。”
又问苏阮,“不知二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郎君?”
“劳圣上费心过问,这等琐事,本不该在圣上面前说。”
苏阮态度恭谨,苏铃看着却有点纳闷——除了第一次面圣时,她们在圣上面前都没有这么恭敬拘谨过,二娘今日是怎么了?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吗?
然而圣上一切如常,还极温和亲切的说:“终身大事怎能说是琐事?不过,此事倒也急不得,还得从长计议才是。
你们姐妹慢慢商量,想好了再与我说,我必让二姨如愿。”
苏铃疑虑尽去,先笑着说:“二娘还不快谢陛下隆恩?”
苏阮也对圣上的爽快感到意外,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,心里还有些惭愧,便真心实意的起身行礼,谢过圣上。
能把这件事说开,对苏阮来说,实是意外之喜,她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,还帮着苏贵妃改了段配乐。
改完已近黄昏,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,苏阮便要告退,苏贵妃却在兴头上,想登船游蓬莱池,不让她和苏铃走。
“宵禁怕什么,谁还敢拦你们的车驾不成?实在不行,我叫邵屿送你们。”
邵屿是苏贵妃身边亲信内侍,也深得圣上信重,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几个内侍之一,他去送苏阮姐妹,确实无人敢多话。
其实以苏阮姐妹今时今日的地位,又是从宫中回府,原本也确实没人会不长眼的拦她们,只苏阮不是那等一得势便张狂的人,听了妹妹的话,还劝道:“虽无人敢拦,到底犯了夜禁,惹人非议。
娘娘想游湖,妾等明日再来陪您也是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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