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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王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威迫在殿中回荡,传至远方,在山间回响。
众人深深垂首以额触地,数万之众鸦雀无声。
“四使初次担当重任,也应谨慎入微尽职尽责,不得有半点懈怠,记清楚了。”
寂然片刻,迦夜第一个叩首下去。
“教王英明,属下定当竭尽全力,万死不辞。”
九微随后伏首:“谨遵喻旨,教王重恩,属下赴汤蹈火粉身难报。”
紫夙弯腰扬首,娇声呖呖:“紫夙谨遵教王喻旨,必当恪尽职守。”
千冥伏下去,看不清面容,语音沉沉:“教王训诫,属下谨记于心。”
跪在殿外,耳听得一句句恭敬至极的言辞,他心底禁不住冷笑。
枉费千冥机关算尽,到头竟是为他人作嫁衣,恼恨可想而知。
早该料到,以教王的心机,怎会容忍他一人势大到直逼玉座的地步。
废二使,立四使,无形中以迦夜和九微平衡即将倾斜的权力,微妙的掣肘千冥紫夙。
迦夜年幼,九微新晋,尚不足以服众,唯有倚仗教王支持,可保忠心无虞。
四使中声望地位最末的九微掌淬锋与弑杀两营,又有夔长老的前车之鉴,势必事事小心处处留意,断不容千冥染指,去除了最大的祸乱之源,千冥纵使野心勃勃也难翻大浪。
看似对一切都不闻不问,放纵随意,实则轻轻拨弄即将各人操控掌中。
殿下所跪的四名任一地都能独当一面的过人高手,不过是教王指间聊供驱策的棋子。
远望玉座上高深莫测的微笑,他不禁暗暗猜疑,究竟是千冥策动了教王查勘左使,还是教王故意放纵二使互搏,只等清洗一刻的到来。
株大根深的各位长老,是否已惹来深忌而不自知?
在这样深沉阴鸷的人手下效命,又是何其危险,九微要守住誓死拼来的权力,须得付出多少代价。
一阵山风刮过,挟着森森雪意,数不清的木叶潇潇落下。
天山深处的权力更迭迅速传遍了消息灵通的西域诸国。
迦夜变得异常忙碌,纷至沓来的各色朝贡礼品应接不暇,她着人一一记录入库,对试探求好的官员均以礼相接,并不因年小任重而有半分失措,深夜还翻读獍长老昔时留下的记录账册,务求在最短时期内对诸国事务了如指掌,连与身份匹配的院落更换,都是忙至今日才有余暇顾及。
新的住邸是一座水殿。
以人力在山间凿出沟渠,引入雪水汇注成池,又在池上营建了整个殿堂。
四面环水,素白的轻纱随风拂动,整块贝壳打磨成极薄的页铃,静静垂在檐下,时而轻呤作响,殿中更有长长的水道,绽放着大朵荷花,碧绿的荷叶清圆摇曳,偶然滚落一滴透亮的水珠。
“这花——”
入眼一池与节令格格不入的花,两人都愣了。
“禀雪使,放眼天山,唯此地才有这般奇景。”
司掌宅邸的教吏知机地接口,“此殿为贵霜国请来的能工巧匠营建而成,建殿之初从山间引入了寒、热二泉,寒泉在外,热泉在内,中和二泉后始让荷花四时绽放冬夜不凋,更置了极其巧妙的架构回廊,使此殿冬暖夏凉,绝无水气而来的阴寒之敝。”
立在光可鉴人的云石地上,迦夜转首打量殿内,伸手轻触悬在半空的贝铃,雪色秀颔轻仰,长长的睫毛微扇,衬着阵阵青荷的香气。
水殿时有轻风徐来,暗香盈袖,纯白的纤影仿佛散着微光。
那一刹,他忽然明白了千冥的执念从何而来。
随意挑了一间偏室为栖居之所,从窗口望出去水光潋滟,远山雾蒙,几乎教人错看成江南。
迦夜不喜人多,下令众多侍从仅在前殿值守,内殿只留了包括绿夷在内的少数几名侍女,偌大的地方轻悄无声,冷清沉寂,竟如无人之境。
布置寝居的时候他瞥了一眼,迦夜的房间书架漫壁,多得数不过来的典籍整整齐齐地堆列,随手抽出翻看,涉猎之广,所藏之杂全然出乎意料。
医毒药理、战策兵书、星象地理、文武韬略……林林总总一应俱全,真不知她是否一一入目。
环顾四壁,除几件教王赏赐的珍品外全无杂物,若非置有床榻,倒是更像书房多些。
除了书,完全看不出任何个人喜好,十余岁的少女,淡薄至此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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