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适才心乱,竟忘了此人在车外驾驭,一番不宜为人所闻的谈话必然被听了去,尽管目前来看是友非敌,但万一流出于他人之耳,谁知掀起怎样的风浪,须得及早设法防范。
谢云书已挖开了一座新坟,一见不是,丢下改掘另一处,众人皆散开寻找,荒凉阴森的坟地四处传来了扬土之声,并非莎琳亲手所埋,她也不知道在哪一方,瘫软在地上看众人的举动,神情呆滞而麻木。
谢云书疯狂地挖开掩土,脑中仅剩了一个意志,冷汗从鬓间滑落隐入潮湿的泥土,随着不断探掘,一张扭曲的脸浮现出来。
被泥土糊乱的衣饰依稀可辨南郡王府徽号,黧黑泛青的面色正是碧落散的征兆,他心中狂跳,益加用力地掘土。
尸体摞了几层,一个坟坑里竟然丢了三四具人体,他一一丢出去,最深处的棺板终于显露出来,异常的动作吸引了其他人聚拢,鸦雀无声地盯着坑底的棺木。
碧隼跳下来帮着将浮土扫开,谢云书深吸了一口气,赤手将棺盖掀开。
长长的棺钉发出了刺耳的擦响,乍裂的木屑划破了手掌,他完全没感觉,怔怔地看着呈现出来的内棺。
真的是迦夜。
夜很暗,棺材里的人极白。
那个纵横大漠偬倥杀伐的人,躺在狭窄的棺中,已完全没了动静。
撕得零落的单衣显然理过,掩住了大部分身体,露出了赤裸的纤足。
额角带着磕撞后的淤青,颈上有几丝血痕,秀小的指尖痉挛地抓在心口,扇羽般的长睫轻合,紫色的唇边犹有一抹淡嘲。
一瞬间宛如凝固。
碧隼腿软了软,险些站不住;银鹄张着嘴发不出声;玉隋脸色惨白;赤术无法置信地盯着棺中的人;谢曲衡的目光扫过,忧心地望着一动不动的弟弟。
谢云书却很平静,除下外衣裹住她,抱着跃了上来。
“迦夜,醒醒。”
他轻声诱哄,像怀里的人在沉睡,温柔而有耐心地呼唤。
受伤的手按在她的背心,不停地输入内力,试图让冰冷的身体回复一点温度。
“迦夜,别再睡,你不是想离开扬州?起来吧。”
“你不会死,对不对。”
他轻触着柔嫩的脸,手上的泥玷污了细嫩的肌肤,又被他以衣袖拭去,“这样子真难看,醒醒……”
怀里的人一动不动,像一个精致的偶人,毫无生命气息。
“你不是喜欢纸鸢,我给你做更漂亮的,你起来……”
“迦夜……”
他不停地唤,小心翼翼地诱哄,渐渐开始着急,“还是这么冷,你总是这样……”
他俯下头,一次一次把呼吸吹入檀口。
荒野上闪电一下接一下地炸亮,映出了紧拥的轮廓,古怪的吹气声像一个溺水濒死的人喉间的低吟。
“那么多伤你都撑过来,怎么可能这样死掉……”
冰冷的手垂在地上一动不动,他呢喃轻语,甚至去探她的睫,指际温热的血坠在眼角慢慢滑落,鲜红而刺目。
“迦夜……别这样,睁开眼看看我……”
“迦夜……求你……醒醒……”
绝望笼罩着每个人心头,极端的静滞令人窒息,风将坟场腐臭的气息吹散,无情地扫荡着一切。
谢曲衡噎得难受,想上前拉开弟弟却迈不动脚步,玉隋趋近探向无力的细腕,被谢云书翻掌打开。
意料之外的猝袭激起了内力反制,冲击之下,玉隋退了一步,谢云书抱着迦夜不曾运力,唇角登时溢出了血丝。
对方仅是好意探察,三弟过激的反应令谢曲衡觉得抱歉,嗫嚅着想说什么,银鹄代为道了一句勉强算是解释的话:“主上身上有毒,碰不得。”
谢云书没有管自己的伤,心无旁骛地望着迦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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